相处 (第2/2页)
看到你第一眼就很熟悉,我痛恨你的脸,好像你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一样。”霍以白的音色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略微的尖细,嗓音有些磨砂质感。 “我明明没见过你,但我就是恨你。” “你知道恨是什么?”陆涟抹掉了嘴角的血迹,语气冷淡道。 “你是不是经常和别人说恨,结果你连恨是什么都不知道。” 爱也好,恨也罢,人们总是过多在意缺乏的东西。很多时候人对另一个人的恨来源于嫉妒,对于另一个人的偏爱也只是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匮乏的东西。 陆涟懂这个道理,爱一个人太难了,但恨一个人何尝容易?她从不轻易地把爱啊恨啊放在口中,一直盘亘在口舌间的话,这些字也会失去其应有的重量的。 陆涟和霍以白的初次较量并不愉快,两个人都不是易打易折的性子。陆涟有所图,所以她只能忍着。 两个人的关系以一种剑拔弩张的形式进行着。 雨如倾盆,自低垂的天幕里泼洒下来,打得院中那株半枯的老梅树瑟瑟颤抖。 青囊院,名副其实,连带着这滂沱的雨水都仿佛浸泡着久病者的药渣,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苦涩幽冷的药味。这气息被粗暴的雨点击碎,搅进泥土翻起的湿腥气里。 廊檐之下,阴翳深重处,立着一个人影。 玄衣,暗纹流动,那是刺阁暗卫的制式衣衫。雨水毫不留情地浇透全身,黏腻冰冷的布料紧贴躯体,勾勒出蛰伏的力量线条。 陆涟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当雨点噼啪砸在眉骨上再淌下时,眼皮才会极其细微地颤动一下。 她笔直地跪在庭院中央石径的青石板上,浑浊的泥水在她的膝下肆意漫流。雨水顺着她抿紧的嘴角滑落,渗入泥土,也沁入唇缝,带进一股淡淡的泥腥。 廊下的阴影里,雪一样的白狐裘裹着一个清瘦颀长的少年。狐裘太过厚实了,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埋进去,他看着庭院中雨幕里的人影,或者说,是欣赏着这一场狼狈。 “呵……”霍以白开口,声音被接连不断的咳嗽撕扯得喑哑断续,又是一阵呛咳,他猛地侧身,指节抵住面具下摆,身躯随着咳嗽剧烈震颤。 一下雨,他身子骨就会更差,他便迫不及待想将这份痛苦转移,哪怕转移不了,也可以让别人一同代受。 咳声终于稍歇,他喘息着抬头,目光重新锁死庭院中的人,气息不稳:“愣着做什么?贱仆,耳朵没带?” 声音穿透哗啦的雨声。 陆涟眼睫一抬,视线越过豆大的雨珠,望进廊下那双怨毒的眸子。 她没有半分迟疑,被泥水浸透的膝盖稳稳向下,抵住粗砺冰冷的石砖。腰背挺得笔直,湿透的黑发黏在脸颊脖颈上,水珠顺着下颌不断坠落,溅开小小的水花。 雨更大了,天穹像被捅漏了。冰冷的重量沉沉压在肩上,寒气刺入骨头深处。 霍以白袖着手,狐裘严丝合缝地拢着他,只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腕。 他看着庭院里那个跪在泥水中纹丝不动的身影,看着雨水在她身下疯狂淌过,看着那份在如此蹂躏下仍不见溃败的沉默姿态。 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他眼底,像是黑暗深处一闪而逝的幽微磷火,随即被更深、更沉的东西覆盖。 他微微抬起下颌,唇缝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