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步相识 (第1/2页)
(一)初步相识
山长水远(纯百) 一 千水镇很潮很湿,像一本被梅雨浸湿的线装书,页角微微卷着,墨迹晕染出毛茸茸的边。 石砖上还留着上世纪的凹痕,三轮摩托突突驶过时,震得临街木门上的铜环轻轻晃动。 音像店播放的《心太软》,宛转呢喃,和着沿边下岗女工赵大婶的手工大饼的叫卖声,水泥桥栏杆上晾晒的棉被还没收,晚风掠过时,荡起发黄的被角。 河埠头漂着塑料袋和菜叶,穿塑料凉鞋的老寡妇蹲在水泥台阶上捶打换洗衣服,棒槌声惊醒了乌篷船里打盹的肥猫,喵喵的叫唤了两声,挺着个肚皮翻了个面继续睡得香甜,白手套藏在胸脯之下。 录像厅门口贴着褪色的香港电影海报,一群刚放学的小男孩从书包里翻出藏好了的山寨手机玩贪吃蛇,游戏音效混着嘻嘻哈哈的打闹声,直到录像厅的八字胡老板拿着鸡毛掸子出来赶他们,才一哄而散。 “秧秧啊,今天在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啊,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奶奶揍他们去…..”慈眉善目的曹凤花摸了摸到自己腰高的小孙女,一路走一路念,祖孙俩将这条路一起走了不下数千遍,风风雨雨的结伴。 孙女命苦,从小就不会开口,人家的小孩牙牙学语,叽叽喳喳时,她就睁着葡萄大的眼睛无辜的闪亮亮的望着,腼腆的抿着嘴,发不出一个音来, 爹妈又死的早,早些年学人家下海,租了辆大卡车还没开到深川市就撞死在了高速公路上,那时候懵懂的小孙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着个棒棒糖站在木门后面,小心翼翼的观察街坊邻里的神情变化,看着家里挂起了白布,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曹凤花老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腰背从那时候起好似直不起来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留下的小孙女,心下不舍得,把麻绳丢进了火灶里,火舌迅速舔过,干干净净。 庄秧摇了摇头,两条麻花辫微微甩动,抬起望着曹凤花天真无邪的笑了笑,她长得清清瘦瘦的,一副与世无争,我自淡然的模样。 祖孙俩一路走一路聊,都是曹凤花一个人的自白,庄秧时不时的抬起头笑笑,镇子里的人都认识她们。 “阿秧啊,来,拿个饼,”下岗女工赵大婶手脚麻利的包起手工大饼塞到庄秧的怀里,曹凤花非要给钱,推搡了两下,“哎,曹大娘,都是邻里邻居的,干嘛呢这是。” 曹凤花捏着皱巴巴的五块钱,变形的手指死死的捏着,这些年都是镇子上的人关照着,她知晓这份心,却无力回报。 赵大婶反手擦了擦油污,捏了捏庄秧白净的小脸,催着她们快回家,天要黑了。 她不会说话,手上比划着,眼里盛满了感谢。 低着头,拿着热乎乎的大饼,递给了曹凤花。 “奶奶不吃,我们秧秧自己吃。” 乌篷船靠岸了,船沿上的大铃铛一阵清脆,下来的是个漂亮的女人,身后跟着个白软团子似的小孩。 庄秧不由的多次回头,她最喜欢傍晚的码头,写完作业后喜欢蹲在石阶上,看乌篷船晃晃悠悠地靠岸,船夫们认得她,有时会给她一把野菱角,有时会摘朵荷花,她就用手势比划“谢谢”,眼睛弯成月牙。 夕阳把河水染成橘红色,她坐在那儿,影子小小的,孤零零的,被拉得很长。 她望着河面,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很安静,安静的像一株芦苇。 “秧秧看什么呢?”曹凤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定睛好一会才认出那个漂亮的女人是谁,早年就跟着黄毛出去混的付洁,这些年清明节都没见她回来哭上一次,居然领了个娃娃。 曹凤花几乎是提着庄秧回到了破杂货铺子里,她们家的铺子缩在一条歪斜的巷子口,门脸窄得像被挤扁的罐头,灰扑扑的招牌上,“兴隆百货”四个红漆字早已斑驳,只剩“兴”字还勉强撑着门面。木门框被岁月蛀得发酥,门轴一推就吱呀乱响,像是随时要散架。 铺子后面就是她们家,有个小院子,和隔壁共用一堵墙。 隔壁常年锁着木门开了,庄秧听到了锁落下和木门嘎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