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及笄(上) (第1/1页)
第一章:及笄(上)
楚淵對外宣稱身子金貴的公主因舟車勞頓,將迎公主回國的洗塵宴推遲三日,且僅由皇家人員與重要臣子出席。 洗塵宴上,楚淵雖著守喪的素服,但掩不去他眉眼間的奕奕神采。滄瀾國的新王尚未立后,楚淵迎娶當朝國師庶妹雲姝為妃。雲姝雙耳一對珍珠耳璫,嫻靜坐在楚淵身後的位置。 楚瀾月的位置則是與楚淵相對的客席,她費了很大的心神才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不迫,靜靜微笑、靜靜飲酒、靜靜接話。 在赤炎國時,一些不得不參加宴會的場合上,她也總是那麼沉靜如水的坐著,彷彿自己真的隱沒在宴會裡歡快的氣氛之中。只是現下她必須費上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克制她的哀悽溢出身體。 這世上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已經全都不復存在了。 總算宴會逐漸來到尾聲,明明是想念的家鄉菜餚卻道道食不知味,過於精緻的調味、擺盤與餐具全都在她的舌尖上澀澀發膩。 酒過三巡,席上杯盤狼藉之態初初顯露。楚淵見狀,擊掌示意,一隊宮人魚貫而入,悄無聲息地撤走殘羹冷盤,旋即奉上精緻的飯後甜品。 「朕還記得,瀾月從前最喜歡的『碧海瓊脂露』,特別吩咐御膳房預備下的。」楚淵多喝了幾杯,原本略顯清瘦的臉頰泛起一層薄紅,噙著嘴邊的笑意望向座上嘉賓。 「陛下與公主真當是兄妹情深,臣妾都要吃醋了呢。」雲妃笑吟吟地舉杯,話語裡是慵懶的嬌意。 「謝皇兄掛念。」楚瀾月淡淡扯起一個笑容,等待身後的試毒人淺嚐最後的甜湯。 突然「匡噹」一聲劃破了筵席間的笑語聲。瓷碗碎裂得清脆,楚瀾月感覺有幾點冰涼沾上自己的裙子,隔著層層布料依然不安的麻癢。她心頭一凜,急忙回眸,卻看見負責為她試毒的女子正死命扼住自己的喉頭,雙目圓睜,一道怵目驚心的暗紅血絲沿著她張大扭曲的嘴唇蜿蜒而下。 原本守在不遠處的蕭翎連忙閃身至楚瀾月身邊,將她牢牢護在身後,右手亦緊握腰間佩刀的刀柄。與此同時,只聽得「砰」一聲巨響,楚淵的大掌朝桌案重重一拍:「大膽!竟敢在朕為公主設的洗塵御宴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整個大殿裡寂靜無聲,空氣幾乎凝固,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楚淵那雙狹長的鳳眼如鷹如隼,銳利掃過大殿上的人們,眼神陰鷙,似乎要從那些慘白的臉上搜羅出一絲一毫毒害滄瀾國公主的蛛絲馬跡。朝臣們的頭都壓得更低了,楚瀾月即使仍是驚懼不定,但她注意到,席上只有一人超然其中,兀自飲酒。 那人身形修長,一襲墨色官袍更顯清瘦。他未束冠,如墨長髮僅以一根烏木簪鬆鬆綰着,五官清秀卻不似女子。他正垂眸斂目,彷彿殿中這場變故不過是一齣無關緊要的助興雜耍,楚瀾月暗自記下當前國師──雲寂的模樣。 楚淵的目光從楚瀾月蒼白的臉頰上移開,緩緩落向她身側那位以保護姿態屹立的蕭翎,語氣似是隨意,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審視:「你是蕭翎吧?朕記得你。」 蕭翎只覺一股寒意從背脊竄起,他疾步上前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金磚:「微臣蕭翎,護駕來遲,驚擾聖駕,實乃大膽造次,罪該萬死!」 楚淵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卻無半分暖色,反而透出幾分幽深寒意。他忽然朗笑出聲,笑聲短促地迴盪在仍逸散血腥氣味的殿內:「何罪之有?蕭翎,你護駕有功,朕心甚慰——賞!」 他語氣一轉,淡漠地掃過方才試毒人倒下的方向:「試毒內侍,忠勇可嘉,為護公主而殞命,備厚禮妥善安葬,其家人亦當重賞。」 頓了頓,楚淵的目光重新鎖定楚瀾月,語氣忽然柔和下來,同時舉起金盞,彷彿方才的殺戮與混亂不過是下酒的餘興節目:「傳朕旨意,七日之後、三五月圓之夜,朕要為滄瀾國的明珠、朕的皇妹——楚瀾月公主,隆重舉行及笄大典。」 「陛下!」楚瀾月聞言,心頭一震,臉色更為刷白。她強壓下翻湧的情緒,急切出聲,語氣卻因竭力克制而微微顫抖。她起身預備行禮:「國喪當前,父王仙逝未久,瀾月乃先王之女,實不敢在此期間驚動宗廟,叨擾皇兄為瀾月鋪張踰矩,引天下非議。懇請陛下三思,體恤臣妹孝心,收回成命!」 楚淵卻似未聞,臉上那抹莫測的笑意更深了些:「皇妹何須憂慮?國事自有朕cao持。今日之事,想必也讓皇妹受驚不小。」他語氣依然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轉向一旁雲妃特意為楚瀾月安排的侍女長墨寧:「墨寧,公主受驚,送公主回望舒樓歇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