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后颈 (第1/2页)
壹、后颈
四下无灯,唯有残月透窗棂。 谈华香堪堪睁眼,头痛剧烈,耳畔忽闻几声压抑低吟,这才勉力启唇,可喉间却干涩似砂石相磨。 “...现下...几时了...” “回母后,已是四更。” 欧阳景慌忙握住她探来的柔荑,那指尖寒意森森,似冰锥直刺他心脉。他喉结微动,终是未语,只将眉心拧作川字,指腹却无意识地摩挲她手背,似要渡些暖意过去。 “母后睡了三日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她闻言,轻轻摇头。可还未吐出一言,两行清泪已潸然而下,染得中衣一片深渍,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四日前,恭亲王起兵谋反,直破宫门。太子欧阳景领兵厮杀,忽闻景阳钟悲鸣——皇上欧阳忱宿疾骤发,竟未及见妻儿最后一面便龙驭上宾,皇后谈华香闻讯当场昏厥于凤仪宫宫内。待欧阳景平定叛乱,面对的却是三重丧音:父崩、叔叛、母危。 他收了兵器,忙不迭守在谈华香床边,一连又是几日。 泪眼朦胧中,她望见他眼下两团青黑,原本俊朗的面容竟瘦得颧骨凸起,唇边还凝着一道未擦净的血痕。 心尖蓦地一疼,素手已揽过他后颈按入怀中,恰似幼时哄他安眠的模样。 “景儿...苦了景儿了...” 欧阳景自八岁丧母,先皇将他过继中宫起,满打满算竟已十年有余。 那年谈华香遭人暗算小产,再难有孕,便将满腔慈爱尽付这孤雏。虽非亲生,却胜似己出。 何曾见他受过这般磋磨?先要披甲执锐与叔父厮杀,又骤失君父,连唯一的至亲也昏迷不醒。 思及此,她的泪珠愈发砸在他发间,声音哽咽下去。 欧阳景忽从她怀中抬头,宽大手掌抚上泪痕纵横的玉面,眸中是道不清的情。 “儿臣不苦...惟愿社稷无恙,母后长安。往后儿臣便只有母后了...但求母后莫要再这般吓唬儿臣了...” 他的指腹抹过她眼尾,却是越发俯近,距离贴近,只觉面上她呼来的温热气。 “母后不会了,有景儿在,往后再也什么难的,母后也不怕。” 她强咽泪意,却还是落下一滴晶莹来。原该是她这做母亲的挺直脊梁,为稚子遮风挡雨才是。 欧阳景忽将她揽入怀中,掌心轻抚单薄脊背。谈华香终是溃堤,埋在他胸前嚎啕出声。虽与先帝不过相敬如宾,终究是十余载结发夫妻,如何能不叫人难过。 待抽噎渐止,她方惊觉,自己竟被他全然笼在臂弯里。 他不善言辞,幼时受了委屈也总憋进心底,每每都要谈华香哄着抱着才肯哭出声来。 如今,他已然比她高出几分。双肩宽阔,已然能将她整个包裹。 她的景儿,终究是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就要作一国之君,守天下社稷了。 殿内响起匆匆脚步声,侍女隔着鲛绡帐禀道。 “殿下,娘娘,张大夫来了。” 谈华香从欧阳景怀中抽离,未察觉他眼底的黯淡。 他悬在半空的手,还未来得及去够她那一缕离去的青丝。 欧阳景退至鎏金屏风侧,给御医腾出空位,目光却黏在那段雪白后颈。 那三日来无人可知,她抚养成人的养子,竟在无数次肖想他们往后的日夜。 他偷与她同床共枕,锁她入怀,窃闻体香,又将唇瓣流连在凝脂般的后颈之上,只因—— 他唯独不敢直视那张脸。 他最不该动这等歪心思。 谈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