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酒吧

    “季昭昭，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啊，我不知道啊？！”接话的人一脸茫然。

    “高一你生日那天，你哥单手抱着超大的毛绒熊猫出现在教室门口，另一只手上是够全班同学吃的六层生日蛋糕。嗳你知道吗，我就坐在第二组的三号位，我转头看得清清楚楚，你哥太酷了！”空酒瓶在手里转了两圈，冰凉的玻璃棱子硌着指尖，胃里却烧得慌。我家家教严格，成年以前我滴酒不沾，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我想要放纵一把。

    我盯着桌上的光，像蒙了层雾，旁边歌手弹的吉他声，听着飘去老远。

    “季昭昭，我对你的羡慕已经从太阳系冲进了银河系。你哥对你的好要满得溢出来，不像我哥，他就不是个东西……”那些压在心里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没了拦着的劲儿，顺着喉咙往外冒。抱怨里带着点哭腔，还混着没咽干净的啤酒沫子。我自己都愣住了——羡慕和委屈攒太多了，就跟没拧紧的水龙头似的，一开口，根本收不住。

    暖黄射灯在木质吧台洒下细碎光斑，几串小彩灯绕着复古酒架轻轻晃。驻唱歌手拨着吉他弹慢歌，声音混着冰块撞杯的脆响。

    空气里飘着淡麦芽香，我闻着却是苦涩的。

    “我哥那会儿不是闲嘛，他就在校门口开店，”季昭安抚地拍拍我的后背，“我才羡慕你呢，你哥哥读书好厉害喔，总是全校第一，高考成绩也很漂亮，我哥读书很菜，你看他高中毕业就谋生了……”

    我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昏昏涨涨地借着酒劲开口：“才不，宗霆御可讨厌了，除了成绩好以外简直一无是处，他就是个暴君！上次我攒了俩月钱买的专辑，他说影响学习直接给我掰了。他就是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

    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力道急得发紧。

    “季昭昭，你抓我干啥？”我抬头，就见季昭脸都白了，另一只手直接朝我嘴捂过来，指缝里还沾着刚剥的瓜子壳，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别、别说了！”

    我还想挣着问她发什么疯，眼角余光却瞥见她眼神直勾勾往我身后飘。

    顺着看过去，我后背先僵了，手里的空酒瓶“哐当”撞在桌腿上，酒沫子溅到裤脚——我哥就站在卡座边，手里拎着我早上落他车里的帆布包。他黑色短袖衫的领口很整齐，手腕上的表链泛着冷光。他那双手生得好看，指骨分明，指尖透着点淡粉，此刻却正把帆布包的带子捏出几道深印，连指节都泛了白。他没说话，眉峰压得很低，眼神扫过我时像结了层薄冰，没什么温度，却看得我心口像被细绳子勒了一下。

    我脑子“嗡”的一声，酒意像被瞬间抽走大半。刚才还在喉咙口的抱怨突然卡壳，舌头发僵，连呼吸都顿了半秒。季昭的手还捂在我嘴上，指缝里的瓜子壳硌得我嘴角发痒，可我连挣都不敢挣——酒醒了大半，我瞬间就怂了。

    他没看季昭，目光只落在我脸上，喉结滚了滚，没提我骂他的话，只拎起帆布包丢过来：“走不走？”

    我手还僵着，季昭昭在旁边飞快推了我一把，我才手忙脚乱地接过来。

    跟着宗霆御往外走，酒吧的歌声和笑闹声被玻璃门挡在身后，七月份的夜风裹着点热意吹在脸上，风里还飘着隔壁烧烤摊的孜然香，混着我身上的酒气，特别呛人。

    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他车旁，他拉车门的手顿住，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像根刺扎过来：“希特勒、墨索里尼？”

    我僵在原地没敢动，看见他转过身，眉峰皱得比在酒吧时更紧，眼底的光冷得像淬了冰，直勾勾盯着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东西？”

    心口猛地一揪。我说的那些骂他的话，他全听到了。

    我攥着帆布包带没吭声，脖子缩了缩，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我发红的眼角，语气沉得能压出火：“还有酒吧——谁让你去那种地方喝酒的？你成年才几天？”

    路灯的光落在他肩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听见他深呼吸的声音，每一下都裹着压不住的火气：“在家装听话，转头就去外面喝得满身酒气，还背后把我骂得一文不值。宗微微，你翅膀硬了，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