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家

    新年刚过没几天，燕京的天气湿漉漉的，不管是空气还是地面。北岛寰景别墅区里静悄悄，只见三三两两的环卫工人在作业，将挂在路灯或树枝上损坏的喜红灯彩摘下，放进身边的工具车里。

    奥迪车缓缓开在路道上，面色沉稳的管家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上的女孩——女孩穿着毛茸茸的针织白色毛衣，头发浓密，双手抱着怀里的粉色猫猫布偶，尖尖小小的下巴搭在上面，神情恹恹的，精致苍白的小脸难掩病气孱弱。

    看上去没有对再见亲生父亲的期待，也没有对优渥新家的向往。

    前者……情有所原，后者……管家心中暗暗满意，看起来不像个会生事的。语气温和了很多：“太太虽然比较雷厉风行，但待人并不苛刻，平常基本都在公司，周末才会休息下来。先生——也就是大小姐您的父亲一个月有大半时间在外采风，偶尔周末回来……大少爷裴继音是太太先前的孩子，十七岁，身体不好，但性格温和……二小姐沈婳是您的亲meimei，今年三岁……”

    黑色奥迪又拐入一条分叉道，慢行了几分钟，停在一栋现代简约风格的别墅前。

    含星走下车，抱着布偶抬头看了别墅一眼——这是她风流多情的父亲和第四任妻子的家。

    管家帮她提起行李，“大小姐，先进去吧。”

    在过厅换了鞋子，女佣接过管家手里的行李，将她引去客厅。

    别墅的客厅很大，现代化西式装修，主体是白色。此刻电视上播放着熊出没，动画音乐与沙发上小女孩软嫩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清瘦少年，五官清秀温和，只是脸色看着比正常人白很多，应该就是管家口中她继母与前夫的孩子，裴继音。

    少年看见她后温和地笑了笑，让她到沙发上坐，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听妈和叔叔说你叫长情，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叫裴继音，你叫我名字或继音哥都可以，我应该比你大两岁。”

    含星双手抱着温热的水杯，微微点头，“继音哥。”

    “这是婳婳，今年三岁，我妈和叔叔的孩子。”裴继音又指了指身边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女孩。

    含星点头表示了解，也不解释管家其实已经讲过了。

    就当再认认人。

    裴继音的母亲还在公司，她是个商业女强人，不可能为了迎接继女的来到推迟工作。而含星的父亲一向对儿女感情淡漠，一心追求极致的画作和爱情，此刻不知道在哪个国家哪座岛屿上寻找他的“缪斯”。

    裴继音说起他们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显然觉得有些失礼，担心她会介意。

    含星笑了笑，没有芥蒂。

    真要他们等着迎接她的到来，那才叫失礼。

    她不认为她有那份重量。

    一个丈夫前妻的孩子。

    一个不重要的前妻之一的孩子。

    如果不是这些年母亲的偏执越来越严重，常常认不清人，每天嘴里喊着她父亲的名字，越发歇斯底里，而外公外婆为了母亲已经cao碎了心，耗光了积蓄——

    实在没有余力再负担她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吞金兽”。

    小吞金兽。

    想起某个人这样叫她时的样子，含星没忍住又勾了勾唇角。